近日,省委直属机关工委印发《关于表彰2023年读书学习优秀文学作品的通报》,公司纪检监察工作部曹皖同志报送的《受难与光辉——读<贝多芬传>有感》荣获读书心得类三等奖,为此次省属企业中唯一获奖作品,现予以刊发。
受难与光辉
——读《贝多芬传》有感
纪检监察工作部 曹皖
霜寒风重,夜色正浓,在那被后人命名为“皇帝”的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的陪伴下,我久久不能平静。
音乐家,失聪,靠牙齿感受琴键的震动写出作品。这些标签化的叙述让我一度疏远贝多芬:他太光明了,似乎只有光明;他太伟岸了,似乎只有伟岸;他太强大,与我等凡俗众人隔越百年,高距万里,压迫着我抬不起头来。我抗拒他。
直到亲自在音乐厅听到纯正的德奥古典乐团演绎他的作品,并在此感发下读完罗曼·罗兰所著《贝多芬传》,我才意识到,贝多芬,错过你太遗憾,而万幸,又及时地遇见了你。
他的受难举世闻名,因为过于耳熟能详,消弭了世人对他的共情。一七九六年,贝多芬二十六岁,耳聋开始了它的酷刑。我不确定,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失聪这件事,到底是一夜之间坐实来的残酷,还是逐渐衰退持续十九年来的残酷。读过贝多芬,也许我们会选择后者。看这些让人心碎的细节:
他感觉到听力的衰退,在好多年中,他瞒着家人,连最心爱的朋友也不说。
在他无法再缄默的一八零一年,他在信中写到这悲剧式的愁苦:得知我的最高贵的一部分,我的听觉,大大的衰退了......我得过着凄凉的生活,避免我心爱的一切人物,尤其是在这个如此可怜、如此自私的世界上!......我不得不在伤心的隐忍中找栖身!......我得坐在贴近乐队的地方,才能懂得演员的说话。我听不见乐器和歌唱的高音,假如我的座位稍远的话。
一八二二年,贝多芬要求亲自指挥的最后一场预奏,他完全听不到台上的歌唱,乐队的行进是紊乱的,他在不安与骚动中想从人们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对他说,走吧,你不能再指挥了。直到他的好友在他的交谈手册上写到:“恳求您勿再继续,等回去再告诉您理由”。贝多芬一跃下台,一口气跑回家里,一动不动待到深夜。朋友离开时,他说,我想去看医生,以耳科出名的医生。
天公何不仁。
而他多年以来受过的折磨又何止是耳聋,还包括结肠炎、风湿、风湿热、斑疹伤寒、皮肤问题、脓肿、各种感染、眼疾、感染性动脉炎、黄疸、慢性肝炎和肝硬化。我对着贝多芬的资料敲出这些疾病的名目时已感到不寒而栗,而贝多芬要一一承受它们经年累月的折磨。
只有病痛就够了吗?上天怎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英才?一八一四年是他幸运的顶点,在经历了短暂的被追逐致敬的光荣后,等待他的是接踵而来的落魄。
在浮华轻佻的维也纳,高傲而独立的天才是不受欢迎的。而仅有的支持与保护他的友人,分散的分散,死亡的死亡,“没有朋友,孤零零地在世界上”,耳朵彻底失聪。贫穷也追绞着他。血泪之作,酬劳甚微,鞋靴穿洞,不得出门。纵然一九二四年《第九交响曲》的首演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如罗曼·罗兰所说,巨人的巨著,战胜了群众的庸俗,但是无法改善他窘迫的生活,他依然贫病交加,孤独无依,被与视为儿子的侄儿的关系折磨,被面包、负债、无尽的讼案折磨着——我不明白,在他死后,有两万人参加了葬礼,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多爱他一点?
因为他也有过宁静的时刻。在他和心爱之人订婚的那些年中,他明显的柔和了,他的生活考究起来,他巧妙地瞒着失聪,身体健康,气质风雅,而且懂得博取众人的欢心。那段时日所做的《第四交响曲》,隐藏着平静日子的香味——贝多芬一定也渴望常人幸福。我宁可失去一些伟大作品的享受,而让这颗伟大心灵多一些安慰。而命运究竟是更看重他的天才卓绝。婚约解除了。他伤痛,也清醒。这不过是他命运轮廓的又一次塑形。他对自己说:可怜的贝多芬,此世没有你的幸福,只有在理想的境界里才能找到你的朋友。
因为他有理想,才没有在苦难中沉沦。苦难并不产生美,只有美才能产生美。他的理想世界清澈、庄严,自由、美善。在那里,产生了9部编号交响曲,35部钢琴奏鸣曲,10部小提琴奏鸣曲,16部弦乐四重奏,1部歌剧及2部弥撒曲。枚举数字是拙劣的,而文字又如何精准表达那数字背后无数串乐句带给人们的或是波澜壮阔、或是深沉舒缓、或是深邃素净、或是温情脉脉的层出不穷的激荡呢?
时代艰辛,命途多舛,幸而音乐自由。扶持是他,抚慰是他,顽强的对抗是他,战胜庸常的是他。人间有圣洁,圣洁从来不曾封存于书页之间;人间有高贵,高贵从来不曾断裂于传说之中。诚然走近,悄然倾听,便知皎洁的彼岸全然投注于每个凡俗的心灵。
临终之际,贝多芬的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大雪和冰雹包围了维也纳,他睁开了双眼,握紧拳头举到空中,而后坠下。我无法全然体会这坚强而纯洁的心灵最后的世界,但这半神似的画面永刻于心。一代乐圣,光辉永存。